当地时间2022年11月15日，美国佛州，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在海湖庄园发表演讲，正式宣布将参加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 （IC photo/图）

背靠红蓝白星条旗，特朗普站在演讲台前，用一贯骄傲的语气宣布了事先预告的“重大消息”。

“为了让美国再次伟大和辉煌，今晚我宣布参选美国总统。”当地时间2022年11月15日，美国佛州海湖庄园的一个豪华舞厅里，欢呼声和掌声骤然响起，不少观众拿起手机记录下这一刻。

同一时间，不少特朗普的支持者们收到了一封包装精美的电子邮件，宣布了这个“来自海湖庄园的爆炸消息”，其中明确指出了赞助大选的捐款链接。

刚刚过去的美国中期选举，共和党表现难如人意。如今，距离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为时尚早，特朗普高调“抢跑”行为再次引发各方瞩目。

“特朗普独特、好战的政治风格，以及对民粹主义的狂热推崇是否还能继续拥有市场、赢得支持，最近正成为美国学界热烈讨论的话题。”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教授赵明昊向南方周末记者指出，对于特朗普在党内和美国政坛到底还有多大的影响力，共和党内的政治精英也在重新考量和评估。

当前，这位不服输的美国前总统，仍有一批“铁粉”还在活跃，其在共和党内的影响力短时间内也不会消失殆尽，“距离下届美国大选还有两年，选情仍充满变数”。

高调宣布参选“遇冷”

2020年11月8日，特朗普迎来了政治生涯的滑铁卢。

当多国领导人纷纷恭喜乔·拜登赢得总统大选时，特朗普坚称自己才是大选赢家，并指责大选存在“舞弊和欺诈”。

“是我赢了选举，我获得了约7100万合法选票。可观察员们被阻挠进入计票间，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选举结果公布后，特朗普在社交账号上激烈申诉。

随后数年，这位失意的落选者无数次公开指责那场大选“存在舞弊”。尽管他和他的团队已在试图推翻选举结果的多起诉讼中败诉，原因是缺少充分证据。

两年后，78岁的特朗普在海湖庄园宣布，将第三次参选美国总统。

这一次，他继续使用了“让美国再次伟大”的竞选口号。演讲最后，他说，“这不仅仅是一场竞选活动，这是在努力拯救我们国家。”数百人参加了这场演讲活动。海湖庄园外，特朗普的支持者们同样现身。他们开着印有支持特朗普口号的卡车，时不时摇下车窗，和“同道中人”热情互动。

一个多小时后，特朗普结束了演讲。他和妻子梅拉尼娅一起向支持者挥手致意。此前一直陪伴他参加大选的女儿伊万卡却没有现身。

伊万卡事后发表声明，表示不会参加特朗普2024年的竞选活动。“我非常爱我的父亲，”伊万卡说，“但这一次，我将优先考虑我年幼的孩子，以及我们家庭的私人生活。”

对这场高调的发布会，不少国际媒体反应冷淡。

英国广播公司记者莎拉·史密斯从海湖庄园现场发回报道称，这场演讲只是“对数月来特朗普在讲台上发言的重复”。人们期待一些新材料，但实际上“异常平淡”。

据《华盛顿邮报》11月15日报道，美国广播公司（ABC）、全国广播公司（NBC）、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等电视频道继续播放其常规娱乐节目，而被戏称“共和党鼓吹手”的福克斯新闻(Fox News)也仅播放了演讲片段而非全部。

对于特朗普高调参选的消息，共和党人也表达了复杂的情绪。

南卡罗来纳州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 ( Lindsey Graham ) 是特朗普坚定的支持者之一，他为这次演讲欢呼雀跃。他在社交平台上写道：“如果特朗普继续保持这种基调并始终如一，他将很难被击败。”

阿肯色州州长阿萨·哈钦森（Asa Hutchinson）则在受访时公开批评，“人们清楚特朗普以及他的风格，我认为他不会有任何新东西。”哈钦森说，“这种领导方式不会对美国有利，对我们党的未来也没有好处。”

“红色浪潮”变“红色浪花”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教授任晓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从过去的中期选举可以看到，特朗普在共和党内的影响力呈下降之势。特朗普所支持的候选人几乎都遭败选，选民拒斥了极端的看法或做法。

2022年11月8日，美国中期选举拉开序幕。此前数月，特朗普积极前往全国各地为共和党候选人站台。这次中期选举恰逢总统拜登支持率低迷、民主党内外执政亮点匮乏，不少共和党人都乐观地预期，共和党将掀起“红色浪潮”，在选举中大获全胜。

然而，事实却出人意料。

截至目前，民主党成功守住了参议院。尽管众议院被共和党逆转，但优势并不明显。共和党人预期的“红色浪潮”最终变成平淡的“红色浪花”。

另一方面，特朗普大力推荐的多名候选人也惨遭民主党挫败。宾夕法尼亚州参议院候选人奥兹甚至输给了因中风一度停止参选的民主党人费特曼（John Karl Fetterman）。

对于这次失败，特朗普将其归咎于“美国公民尚未意识到正在经历的痛苦的严重性”。他还自信回应，“我毫不怀疑，到了2024年他们会更清楚我们的国家在发生什么……投票将会大不相同”。

虽然特朗普斗志不减，但中期选举的“失利”，无疑影响了党内对特朗普的信心。

“这是特朗普害我们输掉的连续第三场选举了，就像棒球手，三振出局。”

共和党人、马里兰州州长霍根(Larry Hogan)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教授赵明昊向南方周末记者分析称，在这次中期选举中，一些比较激进的共和党议员，特别是受到特朗普支持的一些议员的表现，让这部分选民产生了质疑、不满和反思。特朗普选择候选人的标准是忠诚第一而非能力第一。他们实力较弱，缺乏政治经验，有的甚至观点极端，反而成为共和党的“包袱”。

美联社近期发布的对美国近十万选民的民调结果显示，中期选举后，54%的选民对特朗普的评价为“非常差或比较差”。中期选举前，约50%的共和党选民“之前可能是特朗普的支持者”，但中期选举后，他们可能支持其他人。

另一方面，在共和党内，特朗普也迎来了有力的竞争对手。

在这次中期选举中，佛罗里达州州长德桑蒂斯得票率达59.4%，以20%的领先重挫民主党候选人。且不说佛州以往是两党必争的“摇摆州”，即使在传统红州，这般大胜也属历史少有。因此，德桑蒂斯广受赞誉，一度被称为共和党“明日之星”“新领袖”等。

德桑蒂斯于2012年正式进入政坛，原是共和党中不起眼的“小人物”。从政之初，他多次在公开场合发表支持特朗普的言论，随后关注度和支持率获得大幅度提高。随着德桑蒂斯“大红大紫”，特朗普和他的关系变得微妙。在今年11月一次公开采访中，特朗普公然警告，如果德桑蒂斯执意参选，他将会“把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公之于众”。

除了德桑蒂斯，前副总统迈克·彭斯、曾经的共和党“三号人物”利兹·切尼等共和党人也被认为是特朗普“问鼎白宫”的潜在竞争对手。

“特朗普辜负了美国？”

“特朗普宣布2024年重新参选，说明他对2020年选举失利一事仍然耿耿于怀，也体现了自己希望东山再起的政治抱负。”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刘永涛认为，特朗普高调参选，一方面符合他个人性格，另一方面也体现出特朗普的自信——他认为自己还有很多支持者。

很长一段时间里，“川粉”成为美国各界都十分忌惮的一股力量。

2016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中，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击败希拉里，成为美国历史上首位毫无执政经验的“地产商总统”。这无疑得益于特朗普狂热的支持者们（以下简称“川粉”）。

2020总统大选过后，美国底特律会议中心的投票站外，数十名特朗普的支持者尖叫着敲打玻璃，高呼“选票欺诈”。在亚利桑那州，不少极右翼团队持枪围堵记票大楼。2021年1月6日，特朗普在白宫前讲话称绝不承认败选，他的部分支持者与警方发生冲突并暴力冲击国会，最终造成5人死亡，超百人受伤。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特朗普的号召力已今非昔比。

2022年中期选举时，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再次质疑选举欺诈，并点名了“底特律”和“亚利桑那州”。

为防范可能的混乱，心有余悸的亚利桑那州警方在11月8日出动了骑警和直升机。但事实证明，他们的准备是多余的，根本没有几个危险的抗议者。底特律也未爆出过火的抗议活动。

美联社为此报道称，“美国的民主秩序似乎在一夜间回归”。

另一方面，曾经的“金主”也表达了对特朗普的失望态度。

2022年11月15日，共和党基金捐款人肯·格里芬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我认为共和党已经准备好摆脱这个党内三度失败的人。”曾经给特朗普捐款12万美元的纽约商人萨宾表示，“今年我不会给特朗普一分钱。”

刘永涛分析认为，美国中期选举结果显示，共和党此前预测“一边倒”“碾压性大胜民主党”的极端倾向不再，美国选民或者美国社会正在从此前的“撕裂、极化”逐渐往“温和化”转变，此前特朗普式的风格可能失去市场。

支持者渐次离场的同时，特朗普当前还面临诸多外部压力。

2022年8月，FBI突击搜查海湖庄园，发现多份涉密文件。特朗普或涉违反间谍法、妨碍司法公正和不当处理政府文件等刑事罪。10月，美国众议院调查部门向特朗普发出传票，要求其提供与2021年国会暴乱有关的证词。此外，特朗普还被控试图影响2020年大选佐治亚州的选举结果，罪名包括选举欺诈、意图干涉他人履行选举职务等……

对于上述调查，特朗普及其支持者们指责称，系民主党的“报复”。

特朗普宣布参选消息时，美国总统拜登正在印尼巴厘岛出席G20峰会。他在社交账号上发布了一则视频，其中列举了特朗普四年任期内的“劣迹”——“大萧条以来破纪录的失业率”“可能让2300万人失去庇护的医改”“纵容极端分子”等。

“特朗普辜负了美国。”拜登写道。

南方周末记者 毛淑杰 南方周末实习生 杨静怡